“路是人走出來的。” 沒有人走過的地方也有路,為了需要,如果你認(rèn)為能跨過去的都是路,路就在你的前面。 我在兩個水利工地呆過較長的時間,這次到三門峽,最引我注意的還是路,有形的或者無形的。人們通過它的時候 (也許只有一剎那) ,就是一場戰(zhàn)斗。 在沙灘上疾走,跨過亂石堆,石槽口上的顛步,竹木橫臥中間的懸步,都是三門峽人走路時特有的姿態(tài);那塵灰飛揚的公路,滿布履印的車道、穿山過嶺的鐵軌,自然是他們步行最高的享受了。不過他們得在這些大道上機靈地給車子讓道或者趕上前者,一個緩步行走的人會被無數(shù)只眼睛看作傻子。空中的路更多,但不寬廣,大都是九十度的,與一條繩子相似:在云梯上,在排架上,或者通過隔河的鋼索。勇敢的人才能在那上面心平氣和談笑自若。少數(shù)人走的路比多數(shù)人走的路更難舉步,在各個山頭上放標(biāo)記的測量員,誰知他們是怎么走上去的;水文站的測工朱建三,每天要在出土口的削坡上滾下100米,去看橋下的水位,上坡自然更難。我略有開車的經(jīng)驗,不能不替所有滿載水泥經(jīng)過九轉(zhuǎn)十八彎的駕駛員淌汗!B接道路的有橋:水泥大橋、鐵板渡橋、鋼索吊橋;有船:木船、羊皮筏子,它們都是與水和風(fēng)作戰(zhàn)的行家,人又是他們的統(tǒng)帥。五萬個人和幾千輛車子要走路,在這幾十米水頭沖擊的地方,在這十幾里路長的峽谷里,“行路”是三門峽人競技的項目之一。 誰是三門峽競走的勝利者?要雨夜來瞧;蛘哒f沒有經(jīng)過濕路鍛煉的人還不能算三門峽人吧?“泥漿”“爛污”還不能形容雨路的滑度,他常常是傾斜的,60度45度不等,碰上一尺多寬的狹道,身子時常失去平衡,站不住,出了前腳全身滑溜,踩半腳虛土就準(zhǔn)會栽一個跟頭。水能灌滿長統(tǒng)靴子,沾泥會陡增一二十斤的負(fù)擔(dān),雨夜迷茫,有時黑洞洞地不知身置何處,只有腳部敏感的觸覺和萬分的鎮(zhèn)靜,才能把你引回住地。在這樣的路上會摔跤么?可能!有的人認(rèn)為摔跤沒有關(guān)系,只要能很快地爬起來!有的人認(rèn)為就是不能摔跤,他始終鼓足干勁,小心謹(jǐn)慎,他也能不摔跤!在這里人們愛抄近路,不問它多么艱險,為了節(jié)省時間,也為了戰(zhàn)斗的愉快。走路的時候,誰也不興等待,沒有這閑功夫,聽哨兵和旗子的指揮,眼尖腳快,步步主動,自然形成井井有條的秩序。 有幾千年的古棧道,在神門與鬼門之間的石壁上還可以找到古人拉纖而過的繩;有的路只有幾分鐘的歷史:那桁架上的腳手,并沒有因為它馬上就要作廢,就偷工減料。路的變幻正顯示著工程進(jìn)行的速度。有時早上出來中午回去,你明明爬過的山頭塌了半邊;狹路一忽兒就寬了,還鋪上了沙石,日常往返的道路,沒有兩天是相同的。推土機可以開路,爆炸可以轟出路來,多少人的手腳,是路的開辟者。 如果你不會走水利工地上的路,三門峽會使你作為一切艱難路上的行者;如果你自信是走路的專家,不妨上三門峽來顯顯身手,說不定你會參與某些道路的創(chuàng)造,在那些最最險要的峭壁上,也留下你一個堅實的腳印。 1958年6月 菡子,女,江蘇溧陽人,中國著名女作家,散文大家,長期在部隊從事文藝宣傳工作。歷任《前線報》編輯、《淮南大眾》社長兼總編、上海文藝出版總社編審。她創(chuàng)作的小說、散文,文筆優(yōu)美,格調(diào)清新,其中,散文《黃山小記》《香溪》等作品被選入大學(xué)、中學(xué)語文教材,晚年寫的《重逢日記》為《新華文摘》轉(zhuǎn)載。 ( 編輯:cl 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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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 發(fā)布日期:2017-03-02 打印
